1 到了曼彻斯特城

　　半路上，医生搭上了一辆轻便双轮马车，这使他当天夜里就回到了马戏团。走进自己的大车篷里，马克的第一句话就是：

　　“大花朵说了，你一回来就去找他，他要见你。曼彻斯特来的那个穿戴漂亮的人还在他那儿。”

　　于是医生离开自己的车，一直朝经理的住处走去。吉扑—吉扑也想跟着，医生答应了它。

　　整个马戏团已经打包捆绑停当，就等着天一亮就装车出发。这时已经是后半夜，大花朵的窗上还亮着灯。

　　走进帐篷，他看到大花朵坐在小桌旁边。那个穿戴漂亮的人也在。杜里特已经见过他。

　　“晚安，医生。”经理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不拉木先生，曼彻斯特城爱莫菲大剧院的老板，他想见见你，和你谈谈。”

　　医生和不拉木握了握手。不拉木先生往后一仰，半躺在椅子上，大拇指伸进白色马甲的袖孔里，说道：

　　“杜里特先生，曼彻斯特有许多要紧的事等着我去处理，但我还是推迟了离开这里的时间，为的是要和你谈一桩生意。下午我已和大花朵经理讨论了这件事。我看过你和老马表演的节目，很感兴趣。大花朵先生讲，他想邀你一道去我那演出，但是你拒绝了，你把马牵走了，让它吃草去了？”

　　医生点了点头。不拉木接着说：

　　“这么说，这次生意得告吹了。坦白告诉你，没有你的节目，对这个马戏团我没兴趣。大花朵经理要求我留下等你，亲自和你谈谈。他说你的演出并不是靠哪一匹神奇的马，而是靠你自己非凡的本领，也就是说那匹老马走了，你仍然可以和任何一匹马演出你的绝活。他还对我说——我当然是绝对不信的——你可以用动物语言和它们交谈，这是真的吗？”

　　“嗯，”医生有点不好意思。他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因为人们根本不可能相信这些。但我要告诉你，这是真的，我可以和大多数动物自由交谈。”

　　“真的？”不拉木说，“这可真是奇闻！所以我想也许你会同意继续演出，马走了，可以和其他动物演出，代替你送走的那匹马。我的意思是把这个节目改头换面一下，弄成个马戏团中最精彩的节目，这必将引起巨大轰动。当然，不用说，收入也将是大大的。怎么样？愿不愿意考虑？”

　　“此时此刻，我没有节目。”医生说，“干这一行，我还是个新手。我认为，凡要和动物们同演节目，首先得征得它们的同意，与它们的合作，必须是它们心甘情愿的。”

　　“好了，”不拉木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天亮之前，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我反正也赶不上夜班车了，如果你愿意考虑我的要求，天亮之后告诉我。”

　　医生回身朝自己大车走去。一路上吉扑—吉扑(它一直在听人们的谈话)—颠—颠地跑着碎步子跟在左右。

　　“医生，”它说，“要我说，这是个好机会。对咱们家族来说，也就是吐—吐、拱卜—拱卜、托比、斯威兹，还有小白鼠，是个演出的机会。你也说过，找个机会让我们试一试，搞个动物戏剧运动。你给咱们写上一个滑稽剧本，我们来演。拱卜—拱卜也写过，不过它那个本子不行，净写了些蔬菜萝卜之类。你专为动物写个本子，要高级一点的，写好了我们演。我敢肯定，这个节目在曼彻斯特会引起轰动，那是个大都市，观众的欣赏水平也高。”

　　虽然已是深夜时分，杜里特回到大车上时，朋友们全都端坐在那里，等着他回去讲白天的经历。

　　吉扑—吉扑立刻把医生与曼彻斯特戏院老板的会见以及搞一个动物话剧的想法统统告诉了大家，这些话立刻引起大家的极大兴趣。

　　“哈！”拱卜—拱卜说，“我最想当演员了！想想看吧，我第一次登台亮相，是在曼彻斯特！”

　　“先别想那么多远吧，”医生说，“演成演不成，还说不定呢，剧本也不一定就会使观众有同样的感觉。”

　　大家说得越来越带劲。这种气氛中医生突然想起，趁此机会把花光了钱的事跟嘎卜—嘎卜说一说。这一下又使嘎卜—嘎卜变得十分扫兴。

　　“医生呀医生！”嘎卜—嘎卜摇头叹息道，“我该说什么好呢！这辈子，我看是回不了布嘟儿巴了。”

　　但是其他几位正说得起劲，它们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花了就花了吧，”拱卜—拱卜满不在乎地说，“我们马上就可以挣回来，钱算个什么东西，呸！医生，干脆咱们就演《美人与野兽》，我来演美人。”

　　“老天爷呀！”吉扑—吉扑大喊一声，“你演美人！医生，剧本还是您写，您懂得怎样引起人们的兴趣。”

　　“我说呢，还是让医生去睡一会儿吧，”嘎卜—嘎卜生气地说，“他跑了一天了。你们几位呢，也该睡一会儿了吧。”

　　“好家伙！”医生看看表，说，“你们猜几点了？两点了！天快亮了。各位还是上床歇息吧。”

　　“医生，明天我们就坐在这车上上路了。”拱卜—拱卜说，“横竖是在车上，几点起床无所谓，再聊一会吧，再把话剧的事合计合计。”

　　“不行，你不累，医生累了。再说了，也用不着你合计，睡觉去！”

　　“没关系，我不累。”医生说。

　　“可是这对它们也毫无好处，好的习惯应该是早睡早起……”

　　“是的，你说得不错，”医生说，“但是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我最讨厌习惯，我不喜欢事事循规蹈矩。”

　　“这我知道，不过我喜欢有条有理。”

　　“是吗？所以你才是个天才的好管家呢！人可以分两类：喜欢规矩和喜欢折腾。两种人各有长处。”

　　“医生，您知道不？”拱卜—拱卜插嘴道，“我也把人分成两类：口重的和口轻的。口重的喜欢酸辣咸甜，口不重的喜欢清淡利口。”

　　“道理是一样的，拱卜—拱卜！”医生笑着说，“有的人喜欢生活中变化多端，多姿多彩。有的人喜欢周而复始，千篇一律。至于我个人，我希望自己年龄虽变大了，灵活性不减。”

　　“那么‘灵活性’是怎么个意思？”拱卜—拱卜问。

　　“这个三言两语说不清。睡吧，明儿早上还有好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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