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油嘴滑舌的香晏

　　　平静的快乐又回到香草的生活里，没有什么人管她，就可以自己管自己了.

　　傍晚时分，香草去照料那向日葵，给它松土，浇水，唱歌，就算它不跳舞了，香草也不想让它把跳舞的音乐节律忘记。

　　对对喜欢高高地站在三楼的小阳台上，眯着眼睛往楼下看，她说她把下面的小路看成是水流，一条细细的河，把香草的小花园看成一个水塘，而那棵唱过歌的向日葵，就是一棵古怪的草。

　　＂那我是什么呢？＂香草仰着脸问.

　　＂你是我，我把你想成了我.＂

　　香草抱起小猫白茫茫，说：＂现在呢？＂

　　＂我变成了小猫白茫茫.＂对对说，＂被人宝贝着，多舒服呀.＂

　　那只小猫是前一个月跟着阿麦从菜场回家的。那天好象是一个节气，来自乡下的阿麦对节气是很虔诚的，任何节气里，像清明，芒种，冬至什么的，她都会好好地很隆重地度过的.

　　＂节气是老天爷定的呀.＂她说.

　　那天，阿麦手上拿了一块新的麻纱手绢，荷叶边的，脚上穿着对对奶奶送的绣花鞋，那鞋又新又靓，她担心有不正经的男子故意来踩，就特意走着一字步，躲躲闪闪，扭扭捏捏的，就在这时有一只小猫像滚动的小球，一下子来到阿麦的脚边，用它的小猫爪去扒拉鞋面上绣的白兰花.谁也不知它来自哪里.小猫不认得阿麦，也不知道街上在移动的是人的脚，但它却在那么多在路上移动的＂鱼＂中找到了这最漂亮的.

　　它把那与众不同中的绣花鞋当妈妈了。

　　那小猫长得有点像兔子，厚毛，短尾，皮毛是雪白的，就是耳朵不太长，三瓣嘴也有一点，但是不算明显。

　　阿麦把这只小猫养起来，香晏给它起了名字，叫白茫茫.

　　白茫茫很爱跳舞，但是它的舞是圈圈舞，打转，要找自己的尾巴似的.

　　趁着白茫茫跳圈圈舞，香草赶紧给那向日葵听收音机，因为这时播放的音乐像舞曲，可以配合着做舞蹈动作的。可是舞曲刚播了一小会，麻烦就来了。

　　弟弟香晏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而且他不是独自来的，还带了一个小孩，那小孩是小牛家最小的兄弟，因为在家里排行最小，所以俗称奶末头。

　　奶末头和香晏一直是最要好的朋友，此刻他俩又飙在一起。只见两人各出一条胳臂环绕对方的腰际，搂成一团，另外两只手无力地卷曲着，哆哆嗦嗦的，好象手腕全是断的。另外，两个人还共用着两只脚，落地时只能跳跃前行。他们好象一个坏了一条左腿，另一个坏的是一条右腿，两条坏腿可怜地佝偻着，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

　　他们嘴里叫着：“坏手，坏脚来了，快让开。”

　　当然，他们的坏手坏脚是假装的，他们的手脚比谁都灵便，奶末头还是一个跳高的高手。一蹿老高，像山里的兔子.可是他们装成这副可怜的样子，比真的还要像真的。

　　香草生气地说：“一只狼，一只狈。”

　　“不对，我们是独腿独臂英雄。”奶末头说。

　　奶末头家共有五兄弟，他们的大哥小虎很英俊，是个翩翩少年，腿儿很长，长得和竹子一样高挑，又很懂礼貌的，还考进了名牌中学，是家里最受重视的人.

　　开老虎灶的隋家姆妈说过，何家的几个弟兄一个一个都英俊。

　　香草不这么看，她觉得小牛有一张河马似的大嘴，其他几个她没注意过，而奶末头虽然是好看的，下巴尖尖，眼睛亮亮，但是长得太秀气的男孩，也很奇怪的，要是他留起长头发，把脸儿多洗几遍，看上去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了。

　　奶末头是穷小子打扮的男孩，他平时穿的都是他的四个哥哥留下的旧衣服，要么很大，要么太小了，而且式样总是有点奇怪的，但是他很爱干净.

　　不像香晏，此刻他的脸上糊着一块泥巴，也不知在哪里沾到的，一玩起来都兴奋得顾不上了.

　　阿麦拿着毛巾追着香晏，说：＂人只有一张脸，要要弄弄干净呀，这小把戏.＂

　　香晏逃得没了影子.

　　在找不到香晏的时候，奶末头很茫然，独自一人，他不喜欢和别人交往，连走路也是低着头，看见熟人赶紧踢着铁罐往别处跑，不想招呼他们。

　　一会香晏又出现了，奶末头就高兴异常，只要找到了香晏，他就是愉快的小孩了。他跟准了香晏，像他的小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