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父母心

　　香草的爸爸妈妈还是不放心，他们要＂试＂香晏.

　　第二天傍晚，香晏又像要钻进收音机里去似的，在听独脚戏＜女婿大倌人＞，听到好玩油滑的地方，他开怀大笑.

　　爸爸正好下班.看见了就说：＂看他笑得像个傻瓜.＂

　　妈妈说：＂真叫人担心哪.＂

　　收音机里的曲艺节目正在播出，没有结束的意思，突然断电了，漆黑一片，声音全无.

　　香晏很失落，说不出的恼火，他故意站在房间中间大喊大叫：“屁滚尿流”，又说了好多遍“跟丢了”，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是谁都看得出，香晏是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妈妈跑来让香晏到一边去玩，不要出声，保持安静。香晏很不高兴，偏要说“我的妈呀”，用来表示惊讶和不服 ，那是他故意的。

　　＂你不听独脚戏就那么难过吗？没有它，你还是香晏吗？＂爸爸生气地说.

　　＂凭什么，凭什么.＂他说，＂别人家的灯都亮着，我们家没电了.＂

　　这时，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说话：＂你们家有人吗？＂

　　＂你是电工吗？＂香晏冲出去问.

　　＂不是，我来找我的小猫.＂

　　“不要来呀，”香晏说着，＂快走呀.＂

　　爸爸把香晏喝住，赶紧去鼓捣小火表，爸爸熟门熟路地弄了一下，电马上就接上了.

　　香晏赶紧跑回小房间.

　　看清楚了，来者是一个陌生人，大鼻子，秃顶，他说他家的小猫丢了有一阵了，听说在这里拣到了一只，所以要亲眼看一看.

　　爸爸低下头，四处找，想把白茫茫带出来.

　　"跟丢了.＂香晏说，＂找不到了，几根发同志.＂

　　＂香晏.＂爸爸威严地说.

　　童真的弟弟，还继续用那种语调说些油嘴滑舌的话，因为阿麦非常宠他，他都七岁了，吃鱼的时候还不会吐鱼刺，他从小是阿麦带大的，所以有阿麦在旁边，他什么都敢做。

　　那人见不到白茫茫，还舍不得走，嘴里说＂跟丢了？跟谁呀.＂

　　那人走后，家里人要睡觉了，香草去大衣橱里拿睡衣，忽然听到里面有＂悉悉梭梭＂的声音，就说：＂有老鼠.＂

　　爸爸把橱门打开，原来香晏把白茫茫藏在大衣橱里，它睡了一觉后，把门弄开了。张开嘴巴，打了一个超级大的哈欠.

　　爸爸要把小猫白茫茫送到那人家去，香晏不肯，他急得大声叫嚷.他还以为人人都会对他迁就的，于是两只小手扯着爸爸的衣服不放.

　　＂别人的猫，就该送回别人家.＂爸爸说，＂我有那位先生留的地址.＂

　　香晏已经急得有点迷登了，挥着手，像要把什么东西甩出去，忽然他用那独脚戏的诙谐语调说，“你为啥跑来捉扳头......＂

　　爸爸气得拍了他一巴掌，还说不让香晏以后再听独脚戏了。

　　香晏大吵大闹，小嘴不肯认错，满脸泪痕地冲过来跟爸爸评理。爸爸刚想教训他，都举起了手，但又放下了，因为这时阿麦已经躲在远处哭起来了。每当香晏哭泣的时候，她都会感觉到她的心先碎了一块。

　　爸爸不忍心，他对花园里的几棵小苗，一些小虫都那么好，所以他不想下手伤着任何人了。

　　香晏大哭一通，天崩地裂似的，爸爸等着他，他觉得孩子有愤怒和伤心时，宣泄出来是好的.

　　香晏哭了一阵，哭得头都疼起来，太阳穴上的青筋凸出来，像小蚯蚓。他激动的时候就会那样。

　　阿麦连忙把他领到房间里，让他平躺着，找热水冲上中药给他浸泡脑袋，据说那是她们家乡的水疗土方。

　　香草悄悄地挨过去看望香晏，她有些不放心。香晏的后脑勺还泡在温水里，头发像水草那么漂浮着，很虚弱的样子。

　　香晏看见香草来了，做一个假笑，他还笑不出真的。

　　“你快好起来吧。”香草说。

　　“收音机没被爸爸收走吧？”香晏问，＂白茫茫呢？＂

　　香草偷偷地把收音机抱给他。又把白茫茫带来.他把它搂住，要给它听收音机.他打开关，把声音拧得很轻，耳朵一贴上去，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笑意，小嘴吧嗒吧嗒说得很欢了。

　　＂我马上就会好的.＂

　　他听了一段，又给香草说了一小段相声“给您道喜”，又说捧，又说哏.说完后，他说：＂你没笑？＂

　　香草没有笑，于是他又说了“满意不满意”里的一段，一边还做怪腔，比划起来动作很过火 。他最喜欢用他的夸张表演惹人大笑。

　　香草笑了，她知道，如果她大笑了，香晏下次还会惹她笑，希望欢乐能延续。如果她始终板着脸，他会失望，就像自尊心受到伤害，好几天也不会来逗她笑，就像被打湿羽毛的鸟那么回灰 ，还会避着她呢.

　　第二天早上，爸爸让贵子带口信过去，结果那个男子马上跑来接白茫茫了，他自己仔细看了小猫以后摇摇头，说不是他家的小猫.

　　爸爸说：＂香晏，早知是这样，昨天你何必那样，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它来了，是躲不过去的，只有很好地面对.＂

　　躲在房间里伤心的香晏那个高兴呀，他冲了出来，举着双臂.

　　香草很喜欢这时候的香晏，他的眼里都是光彩，她盼望他的欢乐能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