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视角来写妈妈——读龙应台的《雨儿》、《母亲节》

　　赵长天 / 主编

　　以妈妈为题作文，怎样才算写得好呢，我以为最最要紧的，是写出感情。世界上，有哪种感情超出母子、母女的感情呢？没有了。

　　写感情，不是多用一点形容词可以写得出来的，感情依托在日常生活中，贯穿在细节中，要通过语言自然流露出来。

　　我们来看看台湾著名作家龙应台的两篇文章。她是位50多岁的女性，上有老母，下有儿子。这两篇文章分别是从她的角度写她的妈妈和从她儿子的角度写她，是从两个视角写两位妈妈，以此做个对比分析，会很有意思。

　　先看她写妈妈的《雨儿》。

　　文章的第一句话：“我每天打一通电话，不管在世界上哪个角落。电话接通，第一句话一定是：‘我是你的女儿。’”

　　儿女对妈妈的孝顺，最重要的，就是经常探望妈妈，问候妈妈。父母对儿女，其实没有任何要求，他们决不会企图要在儿女身上获取一些什么具体的利益，他们要的，就是情感上的回馈，就只要儿女“常回家看看”。这一点，年轻的儿女往往不大体会。龙应台50多岁了，自己也当妈妈了，所以她知道妈妈需要什么，所以她每天给妈妈打电话。文章开篇，就点中了母女之情的穴位。

　　然后是一大段电话里的对话。年迈的母亲已经有点老年痴呆了，女儿不厌其烦，这段平实的对话，内里包含着浓浓的亲情。到这里，可以算是文章的第一部分母女通话。

　　接下来一部分，写她和妈妈相处的一段：“到潮州看她时，习惯独睡的我就陪她睡。”先写习惯独睡，再写陪妈妈睡，这就表达出了女儿对妈妈的感情。“像带孩子一样把被子裹好她的身体，放周璇的《天涯歌女》，把灯关掉，只留下洗手间的小灯，然后在她身边躺下。”看，多么周到细致，《天涯歌女》是老人年轻时的流行歌曲，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女儿对妈妈的感情，在具体的细节中表达得淋漓尽致。“等她睡着，再起来工作。”原来作者纯粹是“陪”妈妈睡的！看了顿时让人感动。

　　下面一段，妈妈拂晓时起来了，“轻轻”地，“没声没息”地坐到女儿身边。后面一段对妈妈的描写，或者说是女儿对妈妈的一种感觉，有着对老去的生命的无奈，那句“人逐渐逐渐退为影子”堪为传神。

　　接着的一段对话，加上对神态动作的描写，非常精彩，值得仔细阅读回味：

　　她不说话，无声地觑了我好一阵子。然后轻轻说：“你好像我的雨儿。”

　　我抬起头，摸摸她灰白稀疏的头发，说：“妈，千真万确，我就是你的女儿。”

　　她极惊奇地看着我，大大地惊讶，大大地开心：“就是说嘛，我看了你半天，觉得好像，没想到真的是你。说起来古怪，昨天晚上有个人躺在我床上，态度很友善，她也说她是我的雨儿，实在太奇怪了。”

　　“昨晚那个人就是我啊。”……

　　这样写妈妈的文字，我还第一次见到，写得真是极好。

　　第三部分，写作者陪妈妈台北一日游。最后，女儿给妈妈拍了一张照片，作者以照片上的妈妈形象结尾：“我这才注意到，她穿着黑衣白领，像个中学的女生。”这个结尾多好。老人老了，会越来越像小孩子；女儿像妈妈了，妈妈像女儿了。作者的这句话，多少情感包含在里面啊！

　　整篇文章没有一个爱字，又无一字不浸透了爱。

　　从结构上看，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好像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在描述亲情时，越是平白无奇，越是自然，越有力量。

　　我们再来读第二篇文章《母亲节》。作者开篇写道：“收到安德烈的电邮，有点意外。”为什么会意外呢，因为“这家伙，不是天打雷劈的大事譬如急需钱，是不会给他母亲发电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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