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君

　　一

　　这天傍晚，窗外刮起了风，像有一张大嘴对着窗缝吹气呢。

　　外婆叫香露出去一趟，替她去买一只烤鸭，因为胡骄姨父打电话来了，说他和马莎姨妈会来这里吃晚饭，商量带孩子们去小葵花福利院的事情，外婆最喜欢这两个人啦，她总要在饭桌上摆满了菜肴，让他们吃得很饱很饱，饱得快走不动路了才行。

　　香露巴望能买来烤鸭，她吃起烤鸭腿像吃冰棍一样，把鸭腿儿抓在手上。但她不高兴去熟食店，她想象自己是海底龙王的公主，要么是舞会中的小皇后，有一天会有一位王子或者什么使者来接她的，谁见过仙女，公主拎着油哈哈的熟食走在大街上吗？要是撞上了王子会难为情死的。

　　“我把这个好机会让给香咕吧。”香露满脸堆笑说，“香咕，你肯定是巴不得去呢。”

　　香咕不好意思当面回绝香露，她是大表姐呀，再说香咕也愿意为马莎姨妈的到来做些什么，她爱这个漂亮姨妈。

　　可是香咕以前只买过酱油和盐，她红着脸说：“我没买过烤鸭，不知道怎么买法。”

　　“买烤鸭很简单，太容易了。”香露说，“你把钱交给老板，用手朝烤鸭指一指就好了，他会把烤鸭包好后给你的，绝不会让你看见鸭屁股的，因为那里很肥很难看，客人们看到后就不愿意买了。”

　　“听上去很好玩的。”香拉说，“我倒想要去看看老板是怎么把鸭屁股藏起来的。”

　　“记得去何老板的熟食店，那里买的烤鸭皮儿脆。”外婆说，“你胡骄姨父就爱吃这一家做的烤鸭。”

　　小香咕感到很紧张，那家店是何桑的爸爸开的，里面有很大的圆头大刀，还有一种很像小斧头的尖刀，案板上总有碎碎的肉，卤得红红的，有一次香咕路过时看见那里有烤鱼和猪头卖呀，虽然它们已是熟食，可是它们的眼睛依然还是瞪着的，好像要盯住人，仔细看着谁来把它们买回家。

　　香拉提出要一起去，香咕很感激呢，多一个人总能壮胆的呀。外婆把买烤鸭的钱塞在香咕的裤袋里，叮嘱她，让她用手小心护着。

　　香咕牵着香拉的手，路上她看到有妈妈带着女儿走在一起的，就特别羡慕，盯着看了很久。路上有风，她顶着风儿，拉着香拉一直走，真想走到万民路自己的家里去，如果妈妈和爸爸有感应的话，他们会到家里来和她团聚的。

　　终于看到何桑家开的熟食店了，橱窗里挂着一条条的叉烧和一些细细长长的香肠，还有圆圆的很可笑的香肚。

　　长着浓眉毛的何老板不在，而这一带最凶的女孩何桑正好在店里帮忙。何桑看见了香咕，往香咕面前一站，这个大块头挥着胳膊，好像要把香咕拎起来。

　　太不走运了，遇上了冤家对头。何桑最恨小香咕，看见香咕走路绊一下都会高兴得拍手的。何桑听说她们要买烤鸭，就是不去取烤鸭，却一个劲地盯着香咕打量，嘴里还说：“你过来，走过来一点，耳朵聋了吗！”

　　“你想干什么？”小香咕问。

　　“要找一只跟你长得像的烤鸭。”何桑说，“就这只怎么样，它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因为你正好长着两只死鸭眼睛。”

　　“才不像呢，人和鸭才不像呢！”小香咕说，“你是在骂人吧！”

　　“就像的，你和鸭都有嘴巴和鼻子的。”何桑说，“你快点痛快地承认，不然的话，我家的烤鸭就不卖给你。”

　　“就不承认！”小香咕说。

　　“哼！哼！”何桑气坏了，拿起大大的熟食刀朝天扬了一扬。接着她开始给小香咕秤烤鸭了，但是一只烤鸭她非要搭上三只鸭头。

　　“不行！不公平。”香咕说，“每只鸭子只有一只鸭头。”

　　“这只是怪鸭，就长了三只鸭头。”何桑说，“香拉，你说呢！”

　　“这，这……”香拉摇着头，“它为什么要长那么多头呢？也没有用呀。”

　　“你快说的是。”何桑说，“香拉，你帮不帮我这个大师姐？”

　　香拉点点头，又看看香咕。

　　何桑高兴地举起刀，说：“对呀，大师姐要奖励你，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那地方比天堂还要好，有一屋子的玩具，全是新式的，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哦！太好了！”香拉叫道。

　　“那好，你要承认这只怪鸭就长着三只鸭头。”何桑说。

　　“那好吧，就让这只鸭子长三只头吧，总会有鸭子喜欢多长些鸭头的。”香拉说。

　　“好呵。”何桑对香咕说，“你妹妹也这么说了，你可以服气了吧？”

　　小香咕说：“哼！”

　　何桑开始慢吞吞地秤烤鸭了，她还是不想罢休，又找到好几只鸭屁股选出来和烤鸭秤在一起，硬要搭给香咕，说：“嗨，这下你回去就会受表扬了，你外婆会夸你很能干，买回来长着这么多鸭头和鸭屁股的烤鸭，你真的很有本事。”

　　说完，何桑放声大笑，伸出两只手指做着欢呼“胜利”的动作。

　　接着何桑又要带香拉去玩玩具，香咕很不放心，她想跟着一起去看一看。

　　这下何桑恼怒了，她返回店堂，提着一只烤乳猪冲出来，非要小香咕和它亲嘴。小香咕赶紧逃走了，一边叫着：“香拉，记得早点回来呀。”

　　回到家，香咕把烤鸭给了外婆。外婆看她买回烤鸭来了，夸她比香露勤快多了。

　　大家都在谈论去小葵花福利院的事情，香咕心里很是不安，怕外婆发现烤鸭买的不合适后说她，说不定大家还会在饭桌上说她是不会买东西的笨孩子。万一不让她去小葵花福利院帮忙了，那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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