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不是很深。

　　从这里看去，一眼见底，大约只有两米。

　　大宇呆在那里，如同木头人。

　　他没有料到一脚之下，会有这样的结果。

　　所以，他要好好想一想，这洞，是怎么出现的。它，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时候，他的心情太激动，没法平静地想事情。因而，他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想。他只明白了一样事情。

　　那个鬼，或者人装的鬼，千方百计，要把他和他的同学吓唬住，就是因为这个洞。

　　是的，因为这个洞。

　　此刻，面对着洞口，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应该下去，可是，他不敢；赶紧逃掉，他，又不想。

　　他的身子已经跳了下去，脑子，还在想：“我要不要下去？”

　　发现自己已经在洞里了，他大吃一惊。他奇怪，自己的身子，会比自己的心还勇敢。他手摸着四壁，觉得沙土直往下掉。同时，他也摸到了人工挖出的小孔。那是为往上爬提供的踏脚处。

　　他想再爬上去。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眼前有一个斜坡。走上去，就是另一个出口。

　　他知道，出去，也就进了那里。

　　进了隔壁的仓库。

　　他不想进去。也不敢进去。那里太黑。而且，那里是什么，有什么，对他会怎么样，他，都不知道。

　　眼前，不远处，就在那出口的边上，有一个东西。他看出来了，是一只小箱子。他过去，犹豫着，好奇着，终于把它打开了。

　　箱子里什么都有。钳子、起子、钻头、钢锯、铁钉……

　　他顺手一拿，拿出了一只手电筒。微型手电，一开，电很足，照得前面一块通亮。

　　他的眼睛也一亮。

　　身不由己，他发现，自己被手电筒引导着，一步一步，进到了那个口。

　　一阵寒意袭来，他全身都哆嗦了一下。

　　这时，他看出了，自己是在一间房子里，四面都是密封的。如果没有手电筒，就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一股发霉的味道，冲入鼻子。他差点要吐。

　　他明白，这里，就是他一直想着的地方。

　　那间仓库。

　　手电照到的地方，都是书，山一样的书。也有桌椅，柜子，不知名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蒙着厚厚的灰，罩着蜘蛛网。

　　一层一层的蜘蛛网。

　　他的手电光，几乎照不透那些网络。东照西照，他的眼睛很快就花了。他好害怕，他想回家。手电却不同意。它，还在照着。

　　它，照在了一样东西上。

　　那是在左前方，在一个角落里。那里，书架子上，灰更多，蜘蛛网也更密。而在它旁边，有一个长长的东西，显得很突出。它是黑色的，样子像一口棺材。是棺材吗？他想退走了。

　　不，那不是棺材。是的，它，就是琴。

　　就是那架钢琴。

　　大宇犹豫了一下，就紧紧闭上嘴，咬住牙。好像是在说：“我豁出去了，是的，我豁出去了！”脚就朝那边迈了一步。

　　虽然只有一步，他的胆子也就迈出来了。他又对自己说：“瞧，你是有胆子的，只是，你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刚说到这里，脚下就绊了一下。他的手一松，手电就飞了出去。他把头一抱，扭身就要跑。可是，手电还在那里亮着，离他不到三步远。好像在对他说：“来呀，胆小鬼，我都不怕，你怕啥呀？难道，你连一个手电都不如吗？”

　　他站直身子，咬得牙直响。走了过去，把手电捡起，他还拍了它一下，意思是：“朋友，真对不住了。”

　　十几步远的距离，他又绊了三下。但他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没有害怕，也没有打住。他把手电紧紧地攥着，就像拉着一个老朋友的手。

　　到了那钢琴的跟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真是它吗？我，真是在它跟前吗？一伸手，我就可以摸它了吗？

　　可是，他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它不是普通的东西。不是死物。它，会出声的。

　　看上去，它是多少年以前的产品。好像，至少有一百岁了。躺在那里；它比一口棺材更沉重，更神秘。

　　它比大宇见过的所有的钢琴都大，都高，因此，肯定也更沉。大宇个子很大，在它面前，也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孩子了。

　　在半夜时分，会有一个什么人，来到这里，抚摸它，跟它交流呢？大宇离它这么近，觉得它本身就有一种生命力了。如果，这时候有人对大宇说，这琴，自打它出生那天起，就一直是自己弹自己的，大宇肯定要相信了。

　　面对着它，大宇在想着一个问题：难道，那个鬼(人)，费尽心机，又挖洞，又装鬼，就是为了半夜时分，下到这里，来弹一会儿琴吗？哪个疯子，会有这样的鬼主意？难道——

　　真是老校长的鬼魂？

　　他的手，终于伸了出去。

　　然而，刚伸出，就停在了半空中。他的身子，再了不敢动一动。

　　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他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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