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9点整，大宇在医院外面的阴影地里，就在他们约好的那棵大树下，等着他的伙伴。

　　最先来的是赵勇。他偷来了解剖室的钥匙。自从出事，解剖室的锁头就换了。赵勇偷来的，是他父亲的新钥匙。

　　然后来到的是刘畅、李伦和胡明光。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样武器。李伦拿的是一把剔骨刀，胡明光拿的是一把长螺丝刀。刘畅拿的东西最可笑，是她小姨的睫毛钳子。她自己有时偷偷用它，可那钳子老用不好，把眼睛夹得生疼，因此，她恨它，也怕它。所以，她就把它拿来了，认为别人也会怕它。

　　大宇拿的是什么东西？他秘而不宣。

　　9点15分，他们准备就绪了。

　　大宇又小声嘱咐了一遍，他们就开始分头行动。

　　五分钟以后，他们就摸进了医院大楼。

　　9点23分，已经各就各位了。

　　这时候，大楼里一片阴森森。大门外，不时有一股冷风刮过，楼道里，就会有空气的暗暗流动。随着它，一个个灯影似乎也在动，在做出什么可怕的表情。

　　冷风过后，树影不再摇，楼道里的灯影也慢慢凝住。周围，一片黑暗。楼道里，一片绝对的沉闷，安宁。

　　时间，在这里似乎死过去了。整个楼道，显得那么长，那么宽，那么高，那么没有生命。没有一样东西，在它这里会喘气，会走路，会思想。

　　所以，这时走过来的一个人，就没有一点人的特性了。

　　他，走路的样子，像一具僵尸。

　　他，喘气的样子，就像是一棵树。你是看不出树的喘气的。

　　他是不是有活人的气，你也看不出。

　　但是，他在走。平稳地、不动声色地、像死人那样，在楼道里走了过来。

　　他的面容是看不见的，因为，他的头上套着一个女人的长筒袜子。只是，在两个眼睛那儿，挖了两个窟窿。所以，远远地看去，他就像是一个怪怪的生物，什么东西都是死的，只有那两个窟窿闪出贼光。

　　他，在朝着东边走来。

　　一步一步，如同在冰面上慢慢地滑动，他，朝解剖室接近了。

　　灯光，把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

　　是他的影子，在朝解剖室的方向探望。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好像是，他跟他的影子是分离的。影子是他的灵魂，而他本人，反倒没有意志，没有思想，没有生命。

　　所以，他的影子明明在朝左右观察，而他本人，却还在朝东直走，上身，似乎一动也不动。

　　就这样，他到了解剖室的门前。

　　他，已经看完了地形。对楼道里的情况，他也已经了如指掌。

　　所以，他不用再回头看。不用再四处打量。也不用再把耳朵立起来听动静。因为，此时，他好像是天地间唯一没睡觉的人。因为，此刻什么动静也没有。

　　只有他开锁的一声。

　　极轻微的一声。

　　看不出他是怎么开门的。只是，见他的手朝锁上一摸，那锁，就轻轻快快地下来了。好像，那锁，也被他吓坏了，忙不迭地向他投降。

　　他，拉开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然后，他的身子只一闪，就闪入了屋内。

　　门关上了，他的手一动，灯，就亮了。

　　他站在那里，眼珠子转了几转，就盯在了一个台子上。

　　他知道，那就是他的目标。他对那个目标很熟悉。他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到医院来，如何死在手术台上，如何被送进解剖室的。

　　他要的，就是它。他，就到了那个台子前面。

　　他的手一扬，就在两指之间，出现了一把小刀。一把无比锋利的手术刀。

　　用这把刀，他可以给病人治好病，可以切除病瘤，可以救人性命。

　　可是，现在，用这把刀，他可以为自己挣来大把的钱，而且，还都是美元。可以让他的孩子出国；可以让他到处旅游；可以把他变成另一个人，一个堕落，但是腰缠万贯的人。

　　什么党性，什么理想，什么光荣的历史，什么做人道德，现在，都不要了。他只要钱，只要钱，只要钱啊……

　　一手掀起了单子，一手，就要把那手术刀挥下去。

　　突然，从单子下喷出了一股气体！

　　实在地说，是一股液体。

　　他立刻闻出，那是一种酸性很强的杀虫水。它，可以杀死人的，也可以烧瞎人的眼睛。而现在，这可怕的水，喷到了他的脸上。

　　喷到了他的眼睛上！

　　一阵剧烈的疼痛，一阵突来的恐怖，使他一下子扔开了手术刀，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大宇从台子上跳起，把手里的喷雾瓶扔掉，大叫一声，就朝这个蹲在地上的贼扑过去。一边抓他的头发，一边大声喊叫。

　　李伦、胡明光和刘畅先后冲了进来。

　　他们要帮着大宇，把这个可怕的贼捆住。

　　可是，这个贼发狂了。

　　他吼叫一声，跳了起来，把大宇甩到了墙角。李伦还要上，被他一脚踢飞了。他瞎着眼睛，却知道谁在攻击他。胡明光也被他打倒。刘畅用睫毛钳子夹了他一下，可是，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上啊！”大宇又大叫一声，又要扑上去。

　　这个贼又叫一声，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长长的匕首！寒光闪闪，杀气腾腾。他在屋里一转，刀子一舞，孩子们立刻退出了老远，不敢再上前了。

　　趁此机会，他又大叫一声，夺路朝门口逃过去。

　　他动作好快，声威吓人。大宇他们，哪里还能把他拦住？

　　眼看他就要夺门逃走了。

　　嘭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冲了进来，一把夺下贼的刀子，再一把，就把他紧紧地扭住了。

　　大宇一见，惊讶极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勤杂工！

　　只见那勤杂工把贼扭得贴到了墙上，嘴里大叫：“不准动，我是公安局的，你被捕了！”说着话，已经掏出了手铐，把贼两手背后，紧紧地铐上了。

　　又有一人冲了进来，大宇他们一见，也要惊呼。原来，是赵勇他父亲。

　　只见他脸色煞白，神情激动。一步步走到了那个贼的跟前，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出手，一把，就将那个套头扯了下来。

　　众人一见那贼的脸，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天啊……”

　　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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